春天来得晚而匆匆，五月某日醒来已经是夏天。月末的几天阴晴交替，阳光，乌云，雷鸣，阵雨，有时在同一天发生。失眠也在这期间持续来访。十点日落，四点日出，天光越来越长，睡眠越来越短。春天过去了，我在夏天仍然日复一日地失去夜晚。

追月亮的人

十号早上看到《人物》的一篇文章《一个漂泊女孩的一生》，看完开头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，无法中止。

三年前的夏天，23 岁的周燕玲从法语专业毕业，转身涌入「非漂」大军。来的两年时间里，无论多么辛苦和孤独，她都坚持了下来。她所做的这一切，都只有一个目的——攒钱，然后逃离。

她要赚很多钱，去法国留学，然后在离家足够遥远的地方找一份工作，再定居下来，过自由的生活，去追自己的月亮。

截止到今年 3 月，这个梦想看上去已经不需要太费力。周燕玲告诉朋友，自己再在非洲工作一年，就能存到 100 万元。她坚持学习语言，还给一些学校提交了申请。

谁也没想到，一个多月前，致死率已下降到 0.2%的疟疾夺走了周燕玲的生命。在即将要抓到她的月亮时，这个勇敢的女孩倒下了。

世界上还有一个我，世界上少了一个我。

「我抓不住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寸，就像这个世界也同样抓不住我；我无牵无挂，我绝对自由。」

希望你已经在月亮上。

懒得追极光的人

十号晚上收到 A 的信息，她说你可以出去看看，现在有 75% 的几率看到极光。因为刚洗完澡，懒得出门，我趴在窗户上看了看，除了夜空和城市的灯光，什么都没有。我走出门，跑到楼道的阳台上又看了看，还是什么都没有。和 B 说今晚有极光，她反应不大，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，懒困交加中，还是放弃了独自去找极光的念头。

十二点，A 又发来信息，是她拍的极光，五彩缤纷，像从天上倒垂下来的彩虹瀑布。我「哇」地赞叹，但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，还是不想出门。在推特上搜索极光的实时推文，看到一条塔林电视塔实时监控的链接，点进去，能一览极光的全貌，仿佛一条青龙，横跨整座城市上空。我就这样欣赏了一会儿赛博极光，然后睡觉了。

第二天中午睡醒，看到 A 发了一张极其绚丽的极光照片，她说昨晚一点半的时候大喷发，肉眼可见那种，亮到手机曝光不能拍。点开 IG，又看到同学和极光的合影，顿时有点后悔。和 B 说起来，她才惊讶地说，还以为在塔林不可能看到极光，原来真的有啊。于是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后悔的人。

这天是周六，我和 B 还有一个她在健身房认识的女生下午去逛宠物展，从宠物展出来，又去了这个女生家里玩，聊天逗狗，相谈甚欢。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，说到错过了昨晚的极光，都想等等看今天会不会有。吃完火锅，收拾完碗筷，已经是深夜。天完全黑透了，但迟迟没有见到极光的踪迹。这个女生的家离海边很近，我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心存侥幸地走到海边，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，天上除了星星，什么都没有。

下次一定，下次一定。极光还会再出现的。

在家里度假

入夏以后窗外的树很快开得枝繁叶茂。听从 B 的建议，调整了房间布局，把床搬到窗边，把沙发搬到墙边，视野立刻开阔起来。她说现在坐在家里就可以开始度假。可惜这间公寓面朝西南，每天被太阳从下午暴晒到晚上，不像在度假，像在蒸桑拿。

和朋友度夏

月中在 A 家里住了三天，除了吃就是睡，唯一做的正经事是订好了生日的度假屋。挑选的艰难过程略去不表，总之，我们的最终选择是靠近爱沙尼亚西部海岸的两间树屋，到时候 B 和 A，还有她先生（一位称职的工具人）会一起在那里为我庆祝生日。这两间树屋妙在它们不仅在森林深处，还是森林里唯二的房子，除了动物和蚊子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。我希望这会是一个快乐的生日。

在 A 家里的第三天下午，跟着她去她先生的父母家吃 barbecue。他们住在自己盖的二层小楼里，有一个后院，院子里有花，有草，有苹果树，还有蔬菜棚。虽然去陌生人家里有点尴尬，但好在这一家子很亲切。

他们在烤肉，我在后院里乱逛，和狗玩。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又热又晒，照得一切明晃晃。看着这片后院和隔壁的后院，我想，为什么会有人真的在过田园般的生活？

等到肉烤好了，大家就坐在餐桌边用餐。这一顿饭除了烤肉，还有水果、沙拉、冰淇淋和他们自制的苹果汁。大叔和我介绍院子里的苹果树，说它们结果的时间不同，从六月到十月，每个月都能收获不同品种的苹果。我喝了一杯兑水的苹果汁，又喝了一杯原汁，反而更喜欢原汁的味道，酸得并不过分，甜度刚刚好。我由衷地赞美，好喝，很清爽。于是临走时他们送了我一瓶，还装了些切好的西瓜让我带回去。

我拎上 A 送我的其他东西，又一次大包小包地回家了。

我独自散步

十八号，周六，我在 Old Town 附近散步。

十九号，周日，我在 Kadriorg 公园和海边散步。

东欧的夏天因为短暂而过分美丽。在这样的美丽面前，我失去了语言。

My words end where green begins.

下一个周日，我仍然独自散步。

用另一种语言重读过去

去年说要把给前 CP 写的系列同人全部翻译成英文，因为精力有限，后来决定只翻译我最喜欢的、脱离他们本人也能独立成篇的三个故事。第一篇翻完，第二篇迟迟停滞在第一章，没有任何进展，但还一直记挂着。这个月中旬，忽然又涌起冲动，重新打开未完的翻译文档，花费几天时间，通宵达旦地翻完了。

翻译工具用的是 ChatGPT 和 DeepL。一年过去，ChatGPT 又进化了，我做的工作更像是编辑，而非翻译，只是在它提供的翻译版本上略作修改。尽管如此，这个过程依然费力，但也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受。

写完《春灯》以后，我很多次地提及过它，也暗自想起过它很多次。用另一种语言重读这个故事，有些心情又被轻轻托住了。我写的不是一个故事，而是一种情绪，是都市里疲惫的人都曾有过的一个夜晚。让人悸动的不是爱情，是轻轻，悄悄的寂寞。所以这个故事从来没有结束过，当我感觉到寂寞，它就在夜晚望着我。

几天之后，我又重读了一遍《痴人之恋》。去年九月，我写完了这个故事，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。这是一个于我而言充满遗憾的故事，我为它的不成熟遗憾，为我在写作上的不成熟遗憾。我难以面对这些遗憾，很羞惭，十月以后再也没敢重读。但这次读完，我隐约明白了去年为什么会为它如此痛苦——因为创造它的人竟然也满怀困惑。故事中的人和我都在苦求一个答案，这答案是什么，我不知道，所以我渴望有人告诉我。然而它只是那样漂浮在一片空无中，久久地，死寂地。当我用陌生的眼睛重读，瑕疵依然，困惑依然，但也许是时间让我变得宽容，我终于放过了自己。

有的故事永远不会有答案，它只是为了成为一粒微尘。

「烦恼妄想，忧苦身心，便遭浊辱。流浪生死，常沉苦海，永失真道。」

不如任它消散。

当一个人失去夜晚

在夜晚熟睡的感觉，我很久没有体会过了。每晚我躺在床上，闭上眼睛，越是想尽办法麻痹自己，每一根神经越是清醒得发麻发胀。五分钟，二十分钟，一小时……我的大脑好像缺失了感知困意的部分，哪怕身体在打呵欠，也始终不为所动。我捕捉睡意，像在茫茫大海里捉一条总是滑走的小鱼。有时我用酒精催眠，但酒精只能充当麻醉剂，让我短暂地昏迷。有一次我喝完酒睡着了，三个小时后就被一只在身后追杀的恐怖猴子从梦里吓醒，再也无法入睡。大脑硬梆梆，想睡，睡不着，想死，却没办法死。两个小时后，我重新昏睡过去，在睡醒前做了一个梦。

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。宴会上，我收到很多礼物，数量之多，这辈子都没收到过。朋友，陌生人，每个人都为我庆祝，庆祝我即将死去。原来这其实是一场葬礼，葬礼结束之后，我就会自杀。但是在自杀之前，我后悔了。我突然觉得死亡很痛，我很害怕。可是我已经把我的死讯告诉了所有人，所有人也已经开始习惯失去我的生活，我没办法回头了。

睡眠怎么会变得和死亡一样痛呢。我不明白。

下厨房

如果减肥是一项终生事业，那每年夏天就是冲业绩的时候。从国内回来就知道自己胖了很多，但一直没有称体重，每天得过且过，大吃特吃。月初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然胖得失去人形，上秤一看，又回到了体重最高峰。忧伤，绝望，愤恨，决定重启减肥事业。一个月过去，体重没减下去多少，活着的指望倒是少了很多。不能随便吃喝的人生太悲伤了。

螺蛳粉

减肥前吃的最后一顿大餐。好欢螺的小龙虾味螺蛳粉，斥巨资从亚超购入。

煮粉方法参考了下厨房上的一道食谱，这么煮出来的确很 Q 弹。

芒果辣椒酸奶拌苹果

在超市看到芒果辣椒酸奶，感觉猎奇，遂买之，意外地和苹果相性很好，非常清爽。

Kama

Kama 是爱沙尼亚的一种传统饮料，酸甜爽口，非常适合夏天喝。做法很简单，在 kefir、sour milk 或者 buttermilk 里加入 kama 粉（大麦粉、小麦粉、黑麦粉、燕麦粉和豌豆粉的混合物），再加一点蜂蜜或者糖，搅拌均匀，就可以喝了。也有人会加水果和巧克力酱之类的东西，做成甜点。去 A 家里玩，她说有家餐厅的 kama 很好喝，请我喝了一杯，那也是我第一次喝，立刻爱上了。后来在超市买到 kefir 和 kama 粉，回家自己做了好多次，也很好喝。自制的没有拍照，放一张她请我喝的。

吃吃喝喝

这个月在减肥，外食不多。

一家亚洲餐厅的炒饭和面，忘记叫什么了，味道还不错。

一家东南亚餐厅的海南鸡饭，勉勉强强。

在 A 家附近一家餐厅吃的大蒜面包（garlic bread）和炸地瓜条。

精神生活

• 读书看剧：一部英剧：《驯鹿宝贝》。三部韩剧：《密会》《请回答 1988》（重温）《毕业》（更新中）。一部动画：《迷宫饭》（更新中）。两部漫画：《迷宫饭（全套）》《鸣鸟不飞（1-2）》。

• 怎么画的，这么牛逼：迷宫饭，啊，迷宫饭，不是吃，就是被吃。一口气把漫画看完了，词穷，只能感慨真好看。九井谅子讲故事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轻巧，就像莱欧斯一样，大智若愚，大愚若智……喜欢这样朴素却有力量的作品。

• 我爱安畔锡：对安导的爱值得专门写一篇博客来抒发，等《毕业》完结以后看情况再说，在此先浅浅做个告白。三年了，我终于把《密会》看完了，艺术品，无须多言。《毕业》从这个月开播起我就在追，前几集看得非常烦躁，因为完全是在看女主苦兮兮地上班，讲的还是东亚人的噩梦——高考和补习，男主长得也不好看，而且气质不对，不像年下小狼狗，像雨夜杀人犯。但是从第六集开始，这个剧竟然好看起来了。前两天看第八集，女主和朋友在屏幕里哭，我在屏幕外哭，夜里醒来睡不着，想到哭泣的惠珍，我又眼眶湿润。安导，是一位真正看见了女性的男性导演。当然编剧更功不可没，这位叫朴庆华的编剧似乎是新人，应该是女性吧。

• 听了不少播客：以前不爱听播客，听着听着就会走神，不过最近一个月逐渐听得多了，中文的，英文的，都有。月末这段时间因为失眠情绪不太好，就没怎么听。暂时还没有想要特别推荐的播客，等今年听得多一点再说。